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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悲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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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理论上很难存在于现实的宇宙之中,就算曾经存在过,也会在一个无法观测的瞬时中转换成普通的光子。以不定型的技术只在原子级或更低规模的视界实验中可以造出这种属于“大一统模型拓展”的额外玻色子。

因为所谓的拓展部分,它既然归属于大一统模型,就意味着本宇宙的环境并不否定此类粒子的存在,但它既然不存在,就说明本宇宙也不存在此类粒子诞生的土壤。它意味着不会自然诞生,所以只能由人创造、并且只能在自然界几乎找不到或者绝对找不到的特殊环境中创造的特殊物质。如果更加苛刻,那么还必须在这种环境中保存。

暗光子作为玻色子的特性就在于它可以打击大部分暗物质,是暗物质传递电磁作用的关键媒介。

六师并不准备让这些人类的后裔送死。因此他们的计划非常简单。在列缺飞船接近到极限时,向弥散的暗物质投射火种,用火种点燃全部的暗物质,以完成星簇的复苏。

星簇的扭曲环境会瞬间摧毁太阳系内不定型的所有工事以及大部分的生物。而象限中的六师因为星簇消失和暗物质而无法使用的手段也就可以用出。

之后,碇客们就可以乘坐列缺飞船逃之夭夭。

蓝眼睛的人问暗子:

“那你呢?”

暗子拥抱着火种,在脑海中默默计算着距离,睁着金色的电子眼说道:

“我会成为火种的校正装置,这是为了确保能够击中暗物质群。”

就在校正完毕的那一刻,变形的暗子连着火种一起从列缺飞船中脱出,沿着计算的轨迹坠向了暗色的海洋。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积攒的质量迅速消耗。火种成功地碰到了暗物质的表面。紧实的外壳解开,暗光子的射线穿透了这宇宙隐匿的迷雾,然后烧起了绚烂的火光,暗物质开始向重子物质转化了。而深藏其中的星簇也将再度绽放成花。

这可能是在那些孱弱的反抗中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了。

失去支撑的残躯落入火焰,短暂变化的焰色照亮了附近不定型的船只。直到死亡,他仍然坚信自己完美无缺地完成了任务,认为自己完成了全部的计划。

原形人类交予他们的使命没有被辜负。而太阳系一定会被再度光复。

在博弈的学问中,存在一个简单的策略。那就是优势的时候要趋于保守,劣势的时候要敢于拼搏。

可是从火种到光复何止要拼搏一次,哪怕绽放的突袭成功了,又隔着多少远的距离。

他们需要帮助,可所有能提供的力量都被分割开来,都在各自作战。

不定型的巡查船就在附近,他们无法大规模地制造暗光子,但他们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一条船倾倒了更多的暗物质,而另一条船则开始自我分解,形成多种多样的工具,开始将这部分反应中的物质切割出来。

重燃的火焰被沉重的水包围了。

于是就连这第一步的成功也没有迈出。

就在一个月后,战士踏破了第四象限,进入了第五象限。一切的障碍都扫除了。在这个时刻,人类世中期最后的机会也已经丧失。

从第二象限到第四象限,接近数光年的空间中,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流荡着物质的粉末。没有任何一粒粉末能够还原出它是如何诞生的、又是如何毁灭的。而第五象限,却仍然宁静祥和。群星灿然不动,犹映水中。

在玻色子星的边上,不定型的军队缓慢地流进了第五象限,就像是河流回归了大海。他们迅速包围了剩下的六师,找到了那些隐匿的军队。工程师从队伍中脱离,以改装的纳米武器的形态,走到了战士的身旁。

战士便问他:

“这群奴隶怎么都不敢动了?”

“因为这里存放着最重要的装置。原形人类是不可能允许六师在这里战斗的。然而我们还是要小心六师可能还有其他的手段。”

工程师抬起目光,看向了天穹之顶。比起通书长历,或者历书,他看到的无限的门上的名字是——

玄枢。

在那扇贯穿了两个象限的玄枢之门中,露出了太阳微弱的明光。

“时代在呼唤我们……”

工程师不禁恍惚出声。

战士突然笑了,他说:

“我们正在成为时代,一切的毁灭者以及创造者。”

他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不定型的军队便排成了一条通天大道,缓慢而庄严地向前走去。

遥远儿不可触摸的阳光是变得是那么近,那么近。过去的地球的影子已经出现在了门的内侧,像是在床榻上安然地沉睡着。

所有的群星在两边汇成了一线。成千的磁层永坍缩体在这里按照磁极的顺序缓缓地运转。宇宙就像是倒映在壶中的天地,而门后便是他们所追寻的世界。

这就是原形人类历时四亿年的创造,一个巨大的、无穷的宝藏。

不定型还不明白这个宝藏该怎么使用,他们只能按照默认的方式走过大门,走到他们盼望已久的家乡。

战士眺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星系。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所有基因生物失落已久的明珠。这颗蔚蓝的宝石亮得是那么耀眼,几乎要叫不定型流泪。

战士突然有些情绪不安,这是他一直怀念的家乡,但是他真的在地球上生活过吗?不,没有。他所属的导师从一开始就是作为工具诞生的。他的一辈子只在清理光帆的时候,曾经抬头望过地球一眼。

但是那时候,他对着他的父母以及不定型的历史发誓,他会回到地球。

“哪怕是十亿年,一百亿年,终于,我终于回到了这里。”

他久久地凝视着这蔚蓝的明月,向往,热爱,坚定不移。

地球,这被作为长子的人类视作无可置疑的中央、圣地以及故乡的地方,在十三亿年后再度见到了它失去已久的次子。

新的时代急切地要引领全部的世界,而旧的时代却并不甘心就此退出历史的舞台。

人类世站在了风头浪尖,逝去的历史在向它招手。

六师最后的挣扎就是决定解离唯一垠,归还从第二象限到第五象限的全部空间。这意味着,空间曲线将会抚平,玻色子星将会毁灭。第二象限到第五象限的空间泡和质量都会回到正常的宇宙,同时可以保留宇宙之门,不破坏内部的太阳系。

对于第二和第五象限,是没有太大影响的。空间的抚平,会带来远处视觉效果的扭曲。然而在第三象限和第四象限,这两个完全依赖唯一垠的特殊结构存在的垠,一个恢弘的毁灭开始了。第三象限暗色物质迅速溢出,直接开始冲击原本的星簇空间。而第四象限更是引起了不逊色于超新星的射线暴。

但这些都已经无法战胜不定型,只是在消灭信息和创造条件,来保留有生力量罢了。

它甚至就像是宇宙中的一声大吼:

“我们失败了!”

不祥的消息穿过星桥,在整个人类世界不寒而栗地飞传。已经冲进深处的一支人类前线军队甚至直接调转了方向,放弃了继续救援地球。从这个角度上来讲,达生世对于人类世人类前线军队的怀疑不无道理。

他们认为人类前线的内部其实存在着脱离原形人类的欲望。有许多人类并不真心认为所有发源自人类的生物都需要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下,要追奉地球的文化作为先祖。

只是太阳系沦陷之初,各个星宿的人类还看不明白未来的发展,人们仍然在表面上维系着唯一的人类认同。这就像是在冷暖交替中极地冰山的第一道裂缝,人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看到整个世界的变化。

可是太阳系,可是地球,就这样真的落到了不定型的手里。

太阳明晃晃地照亮了不定型的旗舰。不定型立刻检查了唯一垠中所有被原形人类保留的行星。

在这个空旷的世界里,混合着腐朽和空虚的味道,他们在木卫上找到了机械的遗迹,在金星上看到了神经元自动机的尸体。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寂寞的地球。战士、工程师还有其他导师的人格漫步在赤堇山的底下。曾经的太空电梯已经坍塌,只在地层的深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单纤维材料。他们走在圣女峰的河边,看到被流水深切的岩层里好像还在吟唱着过去的英雄之诗。他们漫步在近地轨道的太空,看到空间站里最后三个留守的机械体还在等待他们主人的命令。

他们也看到了停留在月球太空站的丹宸号。这艘以九出为设计哲学的飞船在月光下闪烁着像是水波的暗光。

工程师思考了一下,说:

“别留着它了。风信子可能乘着它逃跑。让风信子穿过无上明星吧。它不需要知道这一切。”

其他知情的不定型认可了这一结论。丹宸号被拦腰切断。九根琴弦般的尾翼和它的碎片一起向着四面八方飞出。一个战斗躯壳的不定型迅速吐出了反物质子弹。于是这艘绚丽辉煌的大船便彻底湮灭在了太空中,在战士们的眼中留下了一个灰烬般的光斑。

金瓯无缺本是梦,丹宸永固亦难存。

原形人类深藏已久的秘密,他们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了后来者的眼中。根据李明都的经验,不定型已经知道这是一艘穿越宇宙的门。

到了现在,不定型已经分析出了更多的信息。工程师靠在太空电梯的外侧,指着底下的晶面说:

“这是一扇被制造的门。人类模仿无上明星制造了玄枢,又用玄枢制造了这扇单独的门,将其割了出来,成为一扇能够定向到某个宇宙的通道。这扇门上应该有个比较特殊的时间运动的追溯技术,可以根据时间性质把标记过的物质凝聚体,无论在哪里,都可以直接拉回来。”

“也就是说,原形人类很可能藏在门的后面,在他们想要的时代或者宇宙里。那岂能放过他们?”

不定型们进入了门中,于是就像李明都一样,在一个小区,在一个家里看到了这个还停留在第二十一世纪的宇宙。

它们没有隐藏自己,自然是立刻被这些落后的二十一世纪人类发现了。

李明都没有给出他的发现,不定型们也就还不确切地知道这到底是过去还是一个平行世界。

这群迥异的怪物大摇大摆地走在二十一世纪的公路上。那是个夜晚,五颜六色的灯光照亮了这座不肯睡去的城市,汽车的喇叭就像是孩子的琴键在不停地响着同一个声音。工程师直勾勾地望着空中的无人机,疏散的人群,还有遥远的闪着夜航灯的飞机。

“我该仁慈地对待他们吗?尽管他们从未仁慈地对待过我们?”

战士顿了下,他确实是在深思熟虑地挣扎了:

“没有意义。不论是历史或者是平行世界……惩罚他们都没有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然而就是现在,一个可怕的呆滞的声音响在了他们的身后。法官,同样是导师人格的法官,拖着庞大身躯的法官,走在他们的身后,欣赏着人类四处逃窜的姿态,忽然吃吃地笑了:

“不,不,不,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他们的基因不对吗?还是他们的思想不对吗?是他们的文化和认同不对吗?我们消灭与被消灭了无数次,仍然认可自己是不定型。那他们怎么不会是人类呢?你要知道,战士,所有的人类都有一个统一的认同,那就是对人类这个概念的认同。所以,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战士却步了,抬头仰望着这个痴肥的巨物。

“当然是施以惩戒。”法官呵呵地笑道,“当然我们应当宽大为怀,应当以公正公平为旨意——所以我要赐下一场绝妙的刑罚,以让人类承受相同的痛苦。”

一部分人,少许的一部分人格因为其他人的不坚定把自己的意志变成了所有人的意志,于是所有人就都跳进了一个深渊。接着一部分不定型,少许的一部分不定型又依靠其他不定型的不坚定把自己的意志变成了所有不定型的意志,于是所有不定型也就一起跳进了同一个深渊。

法官着迷地注视着二十一世纪高大美丽的建筑,在逐渐的升空中看着他们藏在群山深处的发射基地。它甚至能够通过电子眼的变焦看到人类在月球在火星上正在进行的探索。

它忍不住愉快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他们即将登上太空的日子,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群星追逐着太阳,天空中飞翔着金色的流星。不定型从公元第三百万世纪持续至今的梦魇即将走到尽头。地球的第二十一世纪,此时此日,正如彼时彼日。

它下达了自己的命令。不定型开始在这个落后的世界上自由自在地蔓延开来。

把人、人这种东西,一个个压缩成一块块肉砖。

所有的肉砖的排泄道与食道将彼此相连,注入的营养液将从第一块肉砖的食道起,从最后一块肉砖。

这根从头连接到尾的管子就是全体人类的给排水与消化系统。整个肉砖的表面只允许留下了眼睛这一个器官,用来看,用来憎恨。

八十亿人就是八十亿块肉砖。在墙上,在地面上,在天花板上,一块接着一块地排列。

“非常之好,人类追求定形,拒绝承认万物为一。既然追求一种形状的美丽,那么优美的几何体不正站在形状的顶点。”

人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眼睛仇恨地瞪视侵入的异族。

而他们的仇恨目光正是法官最为欣喜的礼物。

他终于成功复仇了,甚至是做到了一模一样的复仇。

工程师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站在法官的身后,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你要记住一点,基因生物是有随机突变的,生物的规律迟早会让他们摆脱现今的处境。”

法官欣喜地转过头来说:

“是的,你说得没错。所以就要用到他们对于神经元自动机所做的事情,那就是写入基因的自我矫正,每个个体不仅会矫正自己,还会矫正其他的个体,以确保演化不再发生,直到灭绝,直到和我们一起灭绝为止。”

法官傲慢地宣判道:

“换而言之,这个刑罚的期限就是——

“永远。”

镜子摔碎在了地上,主人把镜子扫进了簸箕,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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