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8章 深入沼地(1/2)
白桦山的轮廓在天际线上起伏,山脚下未散的雾气像一层灰白的裹尸布,沉沉压在沼泽边缘。
腐草与淤泥混杂的泥潭上,零星散布着浑浊的水洼,水面泛着青黑色的幽光。
偶尔有气泡从泥浆中翻涌而出,发出“咕噜”的闷响,仿佛地下蛰伏着某种不祥的巨兽。
沼泽边缘,歪斜的枯树张牙舞爪地指向天空,枝干上挂着破败的藤蔓,随风摇晃时,宛如垂死之人的手臂。
镇东将军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死亡之地,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束甲皮带上暗绣的莲花纹。
这是阿梅和李慕两人合缝的甲皮,蜀锦杂鞣兕皮浸过百年桐树汁,不但轻便透气,而且刀箭难透。
只是成本极为昂贵,原材料自不必说。
还需要用上南中某些巫人才知道的秘法,再加上大汉最新式的纺织技术。
“将军,这就是我们穿过的鬼地方?”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赵广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个地方,远比各种传说中更有冲击力。
泥沼深处浮出半具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的腐尸,淡淡的腐臭味灌入鼻腔,让人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镇东将军没有回答赵广的话,目光落到别人身上。
一个鲜卑老人有些颤微地走上来,他裹着整张狼皮缝制的袍子,腰间铜铃随步伐叮当乱响,颈间悬挂的兽牙泛着蜡黄的光。
只见他匍匐在镇东将军的马前,汉话说得生硬无比,但语气却是无比恭敬:
“尊贵的大人,前面就是白桦山沼地了,这是会吃人的地界,只要进去了,就算是天上飞的,也逃不过里面藏的恶鬼的眼睛,没有活物能活着出来。”
“哦?”镇东将军冷笑里带着不屑,“那你不是活着出来了吗?”
老胡人伸出手,只见手指如枯藤,指缝间漏出的碎草屑,竟是沼泽独有的毒草。
他再卷起袍子,露出手臂,手臂上有几处黑褐的疤痕,最大的那个疤有三指宽,深凹肉里,几乎陷入半个小臂深。
“这地界会吃人,但吃过人的地界......”老人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只敢看向那一小截剑鞘尖,“也会怕人。”
他转过身,指向某个方向,“活路在南边三十步,暗河改道冲出的石脊......”
代表着石脊的炭灰线延伸到某处突然中断。
“那里,有一片雷击松木,想要穿过沼地,须先取得雷击木。雷击木是被天雷加持,以雷击木祭祀白桦山神,得山神允许,恶鬼才不会加害。”
赵广闻言,眉头一皱:“此与邪祭淫祀何异……”
未经官府允许的祭祀,都是邪祭淫祀,这向来是大汉四百年都一直禁止的。
一经发现,轻者下狱,重者被斩。
特别是经过黄巾之乱后,这方面控制得越发严格。
所以一听到要在这里私自祭拜白桦山,赵广下意识地有些抵触。
反倒是主帅镇将军神色如常:
“《淮南子·览冥训》有云:雷公之斧,裂木为符。早年我在荆州时,荆楚之地的民俗,常在五月五日,取雷击木刻人形,悬户避兵。”
顿了一顿,又说道:
“丞相夫人以前曾练过《鲁班经》,她也跟我提起过,雷击木可用于建造祠堂,压制凶煞。”
“由此可见,雷击木之用,确有避鬼压凶之能。”她看向老胡人,问道,“你是乌洛兰部的祝巫?”
“是。我们部族本是小种,比不得拓跋氏那等大族,只能在最差的草场放牧,有一年有人在沼地边缘放牧,惹了恶鬼,给族里带来了恶疾,夜里被恶鬼啃食魂魄,颠狂发疯。”
“小人不得已,只能带着牛羊来这里祭拜,求得恶鬼原谅,最后发现了这片雷击松木,这才治好了族人。”
“很好。”镇东将军满意地点点头,把一支小旗掷于马前,“唰”地一下,直插地里,在老胡人面前晃动: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带我们穿过这里,乌洛兰部就能得到最肥美的草原,我能保证你们部族衣食无忧。”
“但如果,”镇东将军的语气变得肃冷无比,“我发现你敢有半个字谎话,我将会取走乌洛兰部所有活物的眼睛。”
“不要怀疑我说的话,因为我虽然不曾见过恶鬼,但我见过鬼王,鬼王可比恶鬼恐怖多了。”
目光落到老胡人身后的几个其他部落的胡人向导身上,“你们也一样。”
不管听没听懂,这几人皆是再次匍匐了下去。
待老祝巫用草原上的方法祭拜完毕,镇东将军下令:
“传令全军——卸甲轻装,以长杆探路,十人一队,彼此用绳索相连!”
她声音冷冽,目光扫过身后八千将士,“记住,踩前人脚印,一步不可踏错!”
精心挑选出来的八千汉军将士,在避开了魏国的耳目以后,如同一条长蛇般,悄无声息地滑入这片死亡之地。
“而前面这些看起来是草甸子的地方,其实是恶鬼设下的死亡陷阱。”
在踏入沼地后没走多远,老胡人忽然指着东北方,说了一句。
镇东将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云,但见水草里隐隐露出一抹惨白,知道那是不知名的白骨。
当下心里一凛。
若是没有向导,就贸然踏入这片死亡沼泽,就算这八千精兵全填了进去,恐怕也没有办法走得出去。
这么看来,耗费整整三个月时间打听寻找向导,是值得的。
当然,现在她也希望,老祝巫的祭拜也能有用,让将士们能顺利地走出这片沼地。
大约是心里天遂人愿,小心翼翼地进入沼地,走了半天,除了两匹马陷入泥潭里没能拉出来,剩下的一切都还好。
两匹马的损失,比镇东将军想像中的损失要轻微得多。
中间休息的时候,赵广走过来,面有轻松之色,再不复初入沼地时的凝重:
“看来这沼地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只要有人带路,应该很容易就能穿过去。”
镇东将军没有说话,反倒是旁边的老祝巫面露惊恐之色:
“大人,千万不能这么说,我们现在只是才到沼地的外围。再往里面走,才算是真正深入沼地,那里才是恶鬼盘踞的地方。”
仿佛验证他的话一般,短暂的休息过后,重新启程,还没走多远,沼泽里的死水起了漪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翻滚。
镇东将军眯起眼,突然问了一句:
“看见那些水草倒伏的方向了吗?暗流往东南,这是活沼泽?“
右前方乍看起来与别处没有太大区别的水草丛,以诡异的角度折向东南,仿佛被无形的手按进泥潭。
老祝巫摇头: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除非迫不得已,我们也不会进到这里来,进来了,也只求能安全回去,从来不敢乱走。”
即使有人在前面带路,但行军仍是缓慢无比。
将士们赤脚踩着淤泥,每走一步都要费力拔出深陷的小腿。
腐烂的草叶粘在裤脚上,腥臭味直冲鼻腔。
越往里面,腥臭味就越重,让人变得有些头昏脑胀起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队伍左后方突然传来惨叫。
一名年轻兵卒也不知怎么的,偏离了前面踩出来的道路,陷入暗潭,淤泥瞬间没至胸口。
他疯狂挥舞双臂,却加速了下沉的速度,黑浆漫过下巴时,他最后喊出的“救我”变成一串绝望的气泡。
然后右翼又接连响起惊呼——三个士兵连带一匹驮马同时陷落,驮马挣扎着扬起前蹄,反而将背上粮袋甩入泥潭,干粮洒落的瞬间,沼泽深处竟浮起密密麻麻的蚂蟥,如黑潮般涌向活物。
“点火把!泼火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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