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对错(1/2)
“还真是……难得。”简不听都不禁一愣,随即感慨道。
人常道,穷山恶水出刁民,其实这话不无道理,因为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而很多地方偏僻狭隘,与外界关联稀薄,以至于当地的居民文化程度普遍低下,法律意识相对淡薄。
他们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因此便更容易做出相对出格的举措,且由于他们的认知程度不高,所以难以被管制,正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即便是想管也让人很难下手。
可就在这种普遍的大环境下,还是在几十年前的乌斯藏小村落,竟有一户人家能做出如此“违背常理”“逆反人性”的决定,怎能说不惹人震撼?
要知道,在藏区人民眼里,牦牛的地位神圣而不可替代,一般人家是根本不会随随便便贩卖牦牛的,就连杀牛食肉也是极为鲜少才会出现的情况。
因为他们主要的维生手段和资金来源并非是源于牦牛,且藏民极为忌讳杀生,甚至很多孩子打小都是以素食为主。
虽然如今大家的观念可能都有些改变,比之过去来的开明了些,可架不住这事儿发生在几十年前的未开发时代。
更何况还只是个养女。
即便是如今这个年代,肯把亲生女儿视作珍宝、在有三个娶妻困难的儿子的前提下还愿意倒卖家财为女儿实现梦想的父母,又有几人呢?
正此时,傅珩之缓缓开口,提及了最初的那个问题:“那洛桑呢?他跟那个卓玛又是何时相识的呢?而卓玛的父亲又是为何才阻止他们相恋的呢?”
“那对磕长头朝拜的夫妻,就是卓玛的父母。”格桑德吉如此说道。
卓玛和洛桑的故事其实平平无奇,不过是一个先天不足却始终活力满满的美丽少女,用她热烈而直率的热情撩拨得域外青年春心萌动的俗套故事。
她出现在他最为狼狈不堪、最为生无可恋的时间节点,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强行闯入了他的生活中,在绝望的日常中涂抹出了最为动人的篇章。
最初,洛桑似乎在她的身上见到了妹妹的影子,一样的像个小兔子似的喜欢上蹿下跳,一样的喜欢甜食喜欢吃糖,一样的聪明美丽、优秀耀眼。
可后来,他发现她跟妹妹不一样。
她总是跑不远,蹦跶不了多久脸色就开始变得苍白了,严重时还会眼前一黑直接昏过去;
她其实不是喜欢吃糖,只是身体太虚弱,所以时不时需要补充糖分,因此她只能欺骗自己说自己喜欢吃糖,其实她更喜欢吃辣,可辛辣刺激减药性,所以她得父母根本就不敢让她吃,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一饱口福;
她的确聪明美丽、优秀耀眼,可她的婚事却迟迟难定,因为她身体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不好,哪户也不愿娶来这么个妻子回家,难以延续香火不说,若是有个万一也实在是晦气……
洛桑认识卓玛的时候,她才十七岁,小脸透着一股青涩和稚气,带着乌斯少女特有的倔强和傲气。
那时的乌斯人是很少见到外来人的,遇到一个肤色匀称干净的跟豆腐脑似的的平原青年,还俊俏得跟朵花儿似的,简直比日月当空的奇景还难见。
更何况,这人还浑身散发着一股子乌斯人民鲜有的文静书卷气。
卓玛在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便爱上了他,因为他如同自己一样,都跟着莽莽高原不太一样。
后来,她便对洛桑展开了直白又激烈的追求。
洛桑很难说自己心里对卓玛毫无感觉,可他更清楚的知道,他身上没有卓玛的勇气和热烈。
或许说,他是个优柔寡断又容易想东想西的人。
一场牢狱之灾磨灭掉了他的所有自信和梦想,妹妹的死又消耗了他所有生存的热情和希望。
后来,迟来的懵懂爱意应运而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炽热,可也混杂着人到中年身不由己的无可奈何。
他被偷走的那十来年,不但偷走了他的自信,还赋予了他退缩和顾虑。
在卓玛提出想嫁给他为妻的时候,他突然犹豫了,一无所有的他,根本无力对卓玛的幸福和未来负责,更何况,他们两人之间相差了足足十一岁。
他拿什么跟她携手一生呢?那时的他,若非寺院喇嘛好心收留,连住宿和温饱都成问题。
所以,他可耻的回避了那双清亮干净的眼睛。
她似乎也察觉了什么,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开口问过他。
似乎每日一杯心照不宣的热茶,几句闲聊的日常和一起踏过的土地,以及在他旁边看着他握着刻刀练习骨雕,都是不可多得的岁月静好似的。
可两人都知道,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为她泡了半年的“苦茶”,看着她的脸颊逐渐恢复了红润和气色,而后在一个突兀的晴天,给她留下了一句:“以后,你便别再来了。”
自那,她便再也没有来过这大神鹰寺,而寺里,只多了一个兢兢业业、手法愈发娴熟的骨雕学徒。
后来,卓玛的父亲亲自来见过洛桑一面,那个精壮健硕的老者脸上留着沧桑的络腮胡子,脸上的表情古怪又复杂。
他踌躇了半晌缓缓地说:“我们知道,卓玛身上的变化源自你带来的神秘茶汤,既然你不愿直说也不曾跟人提及,我们也不会在外多嘴。”
“我们感念你的大恩,为了无论做牛做马,我们都肝脑涂地,可唯独,我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你。”
“并非因为你孑然一身,不知出处,我们也不否认你对她的爱与她爱你一样真挚美好。”
“而是……”他迟疑了许久,似乎是觉得对恩人说如此不留情面的话有些失礼,可随即,他看向洛桑的神色逐渐变得坚定而平静,正如乌斯藏巍峨宽厚的高原一般,“而是因为你连爱她都没有勇气与她直言,我难以相信未来你娶了她之后,面对其他事不会依旧选择退缩和回避。”
乌斯人自小最看重的便是执着和勇气,人不足马匹高便敢揪着鬃毛纵马奔腾,半大的孩子也不会因为爱而自觉羞耻,即便表达含蓄也从不缺乏跌倒重来的勇敢和不懈努力的坚持。
他们知道卓玛最近天天吵着往大神鹰寺跑,是为了找这个清俊纤瘦的年轻人,他们从不会阻拦儿女追逐爱和幸福的权利,因此对此一直抱着支持的态度。
女儿总是叽叽喳喳得跟他们说:“若是有一日我嫁给了我的’罗加(爱人)‘,阿爸阿妈可不许欺负他,他看起来日子过得有些清贫拮据,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婚后直接跟我一起跟阿爸阿妈一起生活……”
“到时候阿爸要送我最漂亮的珊瑚和白贝才行,也免得有多嘴多舌的看他笑话,他那个闷葫芦,被人指着鼻子骂了怕是也不会还口的……阿爸,你们说话啊?你们答应不答应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