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沉思录】与尘封书籍的争执(1/2)
娜莎的不倦使得她心向午夜,她的头顶垂落至心总有一些想法,每当月狩已过六点,与活人偶的窃窃私语常常不见消散。阴沉的天气无法仰望星密成帘的天空,但她享受点着烛火照耀房间一角的温暖感。
“光芒多么耀眼。”考奈的困意足以与十五六岁的少女所感知的一样,也不禁打起哈欠,“还不歇息吗?”
“总觉得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好不甘心。你不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我听着呢,齿轮每转动一份,它在我脑海里就不会停歇。我起初意识到自己看见周围,它就会给予我不安全的感觉,你相信命运吗?”
“也许吧,抛硬币的概率。”
“真奇怪,要么信,要么就不信,非要提出信与不信之间的评价,我不理解。”
“你渴望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是,我不能阻止自己这么想,就正如我一开始就会听到齿轮转动的声音,直到我歇息,融入到黑暗的一刻,再也无法感知到的……”
“活人偶……渴望明确的答复。但很多时候,人会竭尽全力违反这个思路,就好像我在吃什么方面也很难抉择,只要不是难以下咽的食物,都可以接受。”
“这怎么可以呢?!”考奈薇特的脸看上去僵硬,着实难为她想要流露的情感,“就好比有人跟我说辣椒、芥末和辣根赋予美味,我会毫不犹豫地拿书砸他脸上。”
“着实羡慕你的明确态度。”娜莎倚在活人偶的身边,稍抚她的头发,“我不想令人难堪,当然有些人还是该骂的,除了那些人以外,很难有拒绝和抨击的动机。”
“嗯?对劳斯丹德大人为什么爽快地骂?”
“虽然骂他的确有一种很爽的感觉,我心里实际上并不是想攻击他,我们之间知道双方的底线在哪里,作为朋友就看得开。”
“那拉特利耶呢?”
“嗯?他做得不对,我就骂,他做的可爱,我还要骂。”娜莎咯咯地笑,还咧兼吐出舌头,“有时候觉得他就是一个特大的棉被,我总不能不要矜持,就扑上去抱他。哎,还不知道有没有再抚他脸的机会。”
活人偶悠然点头,“如果在流干血之前能够接受幸运的馈赠,他也许能够做一番大事。不过,我只能顺着这个方向祝愿。”
目光又落在桌上的两封信。
“鬼才理他,明天我们再去查翁一趟吧!”大小姐的脸多几分愁绪,仍瞪大着眼睛,凝视了些许时间,就连同伙伴一同沉睡。
当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娜莎变得木讷寡言,沉浸在书桌上,陪伴考奈薇特的时间变得漫长,她们仿佛觉得被子扎刺皮肤,聊话不知时间流逝的分量,都像布偶一般,瘫坐而睡,肢体如被软化的芦荟,亦或者似长仰向天的海星。长发从另一种角度看,成了自己的斗篷。
对曾经的鬼魂可怖的是,如今的女孩不再是任人拳打摆弄的纤弱少女,书桌的贴墙的一处缝隙之间,不发光影的锐器在她的手心畅游,步伐也比以前更快。拉兰诺斯的千金颇有母亲如她年纪的浪漫和作为,萝莉虽然不及随身抬枪的力劲,令人失去战斗力的能耐一点也不小。
她坚信总有战斗的时分,因为远在千里的人同样也在挣扎。
太阳沿着地平烧得火旺,但天却很冷,直到日胄到了它的第三个时段,风不再令人感到凉爽,而是稍稍带暖,在梳洗与餐叉碟盘的交织呯砰,人打扮得干净,胃也填实之后,拉兰诺斯之女总算能携着仆人和人偶一同拜访来信者。
无论是去哪里,从宁静中诞生欢乐的节奏才是她们的常态。自旁人眼里,拉兰诺斯家族总是非常奇怪,禁受旁人的质疑早已经历多载,行善多有被啧啧而论的时候。贵族千金似娜莎这样对街坊乡民嘘寒问暖的倒是不常见,携着会行路的奇异人偶,经过她们行走之路的人很不理解。
其中有个小孩经路的时候问:
“你为什么会携着娃娃?”
大小姐特意蹲下来,面对着六七岁大的女孩,“以前是用篮子提的,现在它想要见阳光。”
“它怎么会有感觉?”女童问。
“因为它能感觉到。”娜莎稍稍呼气,方才她才抱着人偶跑一会路,“你没发现她很像人吗?如果仔细听,她会说话。”
“你骗人,娃娃怎么会说话呢?”
娜莎四处张望,小路人影稀疏,只有缝隙间摇曳的光缕,还有模糊的叶状影子,“等等你看到的,你听到的,是我们的秘密哦。”
稚气腔调没有半分恶意,“嗯嗯,我要看看你搞什么鬼。”
女童的嘴还刚咧,还没合口,鞋更踏土的声音尘落于地,一对小手摆弄裙边,自下而上清拍自己的裙面,提裙致意,“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听到我说话的人。”
小孩紧盯着活灵活现的娃娃,尤其是张合自如的嘴唇,不禁觉得惊奇甚至害怕,但仅因围绕在周围空灵的声音——正是考奈薇特的言语夹杂着原野的噪声,恐惧在阳光下被挫成斋粉,心里油然而生一阵高兴之感。
“好神奇。”小女孩的手靠背而敛,望着它的“主人”,“她真可爱,而且……世上应该只有一只这样的人偶吧。”
考奈薇特仍不松手,依旧捏着裙的一角,“感谢你的夸赞嘞,我的确是独一份。”
娜莎却不认同,向女孩和身前的陶瓷小姐谈吐,“那可不能用一份,她的见解比我还要聪慧。也许你觉得我这样的年纪不应该带人偶,但考奈薇特是意外,意识到自己活着,还能对身边的事情都懂一些,那就应该是一人。”
女孩正要挪步,“我要走了,你们要去哪呢?”
娜莎和她的伙伴一致地说:
“去查翁,我们要去见朋友。”
离去之后,在她们三人身边发酵的情意,化做鱼落扑通般的欢笑,屡忍不止。
“你看你,好幼稚哦~”
“拉雅也不赖嘛。”
“我就笑笑。”
经过树枝茂密的道路,其枝叶的伸展,在行走的途中,能拦住常人的脖子。低头俯身越过枝头几簇以后,通往查翁宅邸的道路近在眼前,庄园并不算大且气派,而是袖珍和古老,铁栅大门顶的月季藤茂密鲜艳,走二十多弗杖就能踏上宅邸的阶梯了。
仆人们替姑娘们引路开门,连茶水和糕点、软饼、餐巾、刀叉也整齐放在接待的桌子上,自碗碟茶杯旁边还有一簇拇指长的小绒花,摆盘之后,他们的人影一转眼就消失了。
唯独宅邸的主人没有出现。
“他的肉体没被剥夺?”人偶的话莫名其妙。
“哪那么容易死?”娜莎听得出话中的把戏,“他估计太忙,把自己写进史书里了,困着出不来。”
“说起来,好像他就是为了这个才叫我们来的。”拉雅的腿时不时倒后勾,“说起来,他府上好像没管家,至少现在没有。”
“她说的对。”楼阁之上奔波的身影已有头绪,她们看到皮鞋的鞋尖,声音比它的主人更有吸引力,“我在拉兰诺斯宅邸可不见你们使唤仆人的模样,更何况你们的管家也空出来很久了,拉雅小姐倒是挺适合这个位置。”
赞赏惹得女仆心花怒放,又不得不含蓄留词,“谢谢,但言辞不能受。”
“我只是认为工作不必要搞到大家心情太僵,宅邸的气氛会很冷。再说了,家主不愿意拴着他们的精神工作,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深感赞同。”澈蓝双瞳稍有恍惚,直到道格也看到客厅的全貌,娜莎侧着身子仰望着宅邸的主人,稍有清纯妩媚的姿势自然流露,“看在我那么可爱的份上,你能请她也坐下吗?”
“这倒是很容易令人误会诶。”查翁男爵把书放在茶几上,尽量和茶水处远对角位,又指着热腾的热可可茶,“拉雅,你坐下吧。”
“我……这不合礼。”拉雅犹豫着将手靠背。
“随你,但不必要拘束,你在这里,没有什么分高下的需要。再说了,难得见到娜莎——大小姐的媚姿,就是可惜拉特利耶还在前线,他应该会很喜欢的。”
“嗯~不说这个了。”话刚落不久,娜莎立而似弦,一弹而起,拾起茶杯涓涓入口。
碰着茶杯的紫衣少女稍微低头,“还指望听道格的高见呢~”
查翁男爵的黑眼圈在眼皮底下肆虐有些年头,直叹气道:“那就敞开说话——从上年去马述、乌尔里亚地区的探险队,去年他们把所见随闻都交给我,本是随缘的心态,却找到了不错的东西,将碑文抄录以后给我,古里瓦提语放到珀利嘉瑟大学都是新鲜玩意,他们的文法院,以及王家语言文学会都想要,这份东西却只有唯一的手抄本。倒是女仆大人一语道中,我差点给这些史料浸死了。”
“啊~不要这么说,我受不起。”拉雅捂着脸,不敢多看他们几分面色。
“如果我的妹妹还没夭折,能像你那么活跃,人生也许就更有盼头,当然,这都是玩笑话。”
娜莎关切地问:“令尊的妹妹怎么了?”
道格正要翻开书面,“病故,她年纪很小,大概三岁多就……虽然我经常抱她,哎,不要紧的事情,是我多嘴,离题还失言。”
“很遗憾勾起你的伤心事。”
“这不要紧。”罗比士摊开书页,表露出欣喜和希望,“话说回来,探险队从马述、乌尔里亚、里瓦提亚带回来的史料证明了一件事——里瓦在王中之王瓦鲁辛统治时期的证实材料是充分的,要想证实它的存在和实记,需要有多方文本对照,困顿之中的塞尼梯尔还能找得到许多研究旧有语言的人,也有不少学者从上古塞尼梯尔语找到痕迹。至少可以断定的是——瓦鲁辛(wazi)、乌洪(Uhun)、忒因鲁尔(trelorr)、埃松(Aizo)这四代人的联系,已经非常难得了。我们信守承诺,探险队在新罗蒂可城将所得文物留给当地人,雇来大量识字的手抄工、学者和考古队整理这些东西。”
“伊塞徒会对这些有记载吗?”娜莎干脆仰躺在沙发上,就差没有把鞋跟也放上去。
“娜莎貌似不合礼数嘞,我不怪你。”道格无奈地摇头,“他们又不是吃人恶魔,虽然他们认为伊塞里是唯一的神,但对于世界的认知充满好奇,并没有因为贫困而丧失理智,而且他们清楚认知是什么在压迫他们。在此之前,伊赛徒学者阿勒木特和赛伊斯坦已经先后找到两位叫乌伊(Uhii)的君主,他们在任内励精图治,完成了夺取第代河下游的伟业,他们深知以贸耕战是非常划算的生意,前提是保持稳定的局势,因此每深入战争一份,都会尽量让自己能打赢,也能稳定局势。”
“你分得明白?”人偶不断地摇摆自己的双腿,陶醉在自己的臆想中,脑袋上扬,“嘛,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我这样的智慧~”
史官都不禁发笑,连忙羞着往向书页,翻开整理的世系,“考奈可真是小看我,太轻佻啦。乌伊一世和乌伊二世的个性、经历和在位问题都不一样,他们的乳名也不一样,分别叫小乌和小赫尔。正是因为他们和臣民的努力,里瓦得以迅速成为实力首屈一指的国家。乌海二世的后继人——伟大者瓦鲁辛凭借他的天才智慧击败来犯的米夏人、大败美狄西亚人和加鲁尔人,将他们尽数囊括在自己的治下,建立新的区划体系。并亲力亲为,主修第一条有规模的道路网,他的治下民众的财富仍有盈余,人们不担心在街上会被抢劫,军队为公共而服务,诗歌里毫不吝啬对君王的赞美之情。”
“贤君不都是一个样子么?”萝莉不以为然,甚至有些不忿,玩弄着自己的小腿,“国家的命运全由他们负责,可是负重的是谁呢?国家昌盛的时候,人们携着机遇行走,那自然是幸福的,可遇到不作为的君主、有作为却无能为力的君主、甚至根本把自己个性凌驾于大众,他们可就没活路了。”
罗比士佯装坚决的质疑,眉头皱成一根松软的弦,“你还真不照着自己的立场说话。”
“哼~”大小姐慵懒地嗡嗡:
“他能拿我怎么样?”
“放荡不羁的又不止你一个。”道格看着广场的方向,稍摇摇头,“恭喜你,但认识人祸这只是其一角而已:君王之罪是其一。”
考奈薇特更靠着书说话,视为尝不到的珍馐,对书的封面上下其手,“如果要雪崩,我认为不能怪罪所有雪花,崩溃是要借力的,动摇根基只能看它自己。你要看看,如果只是君王犯错,废黜又不是做不到的事情,历史上早有先例,君王就算他付起应有的责任,他也没有三头六臂,枝节若全是坏的,那就没办法了。”
“不愧是你。”罗比士把书递给她看,又摸摸头,反倒被书扫打去,他只能甩手认疼,“忒因鲁尔的暴行众所周知,但‘好人’埃松继位的时候,他又能怎么样呢?辽阔的疆土早就不牢固,非他一个人犯下的错,他能承受的只是回归里瓦原有的位置而已。但自从他稳定宫廷里的纷乱之后,他的后辈直到嘉们斯特人入侵之前,能够维持大致的团结,人们不会忘记他们造就的道路,留置今日仍得荫后来的定居者。”
“话说你们的研究有实物依据吗?”考奈薇特望着手稿,潦草的笔记嚼得稍微辛苦些,不久就皱着眉头,“好多字我都认不得。”
道格喜欢舔食加牛乳可可的滋味,舍不得将其一饮而尽,每次只喝一小口,将它充分交汇到舌头的各处味蕾,直到滑入喉咙,他才放下杯子,“你既然都说很多词都认不得,那正是因为我直接采用里瓦提语写上去的词汇,如Zaha-e-Zaharr,就是王中之王,和我们一路沿用皇帝(Epérator)不一样,象征类似,学术界上把这种‘实力意义上的帝国’简称为:帝权国家(pae-Epérat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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