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雁断胡天(2/2)
这一天山丹外出去打探消息,说好赶傍晚就回来。
已经大半天过去了,还不见山丹的身影,阿多木在原地来回走动,神情有些不安。
一声苍鹰凄厉的叫声突然划破天地,阿多木抬起头望去,在地平线上,一个人骑马奔驰,蹄声急促。渐渐近了,阿多木看清马背上的人是山丹。
山丹纵马驶到跟前。
山丹从马背下来。
山丹急切地告诉阿多木:“浑邪王投降,休屠王被斩杀,雁儿阏氏被右贤王的须卜居次射杀……”
阿多木惊呆:“啊——”听闻噩耗,他差点被击倒。
山丹忙上前:“阿多木……”
阿多木仰天长叹:“天哪!”
山丹紧紧抱住心疼至极、悲伤欲绝的阿多木王子。
阿多木猛地推开怀里的山丹,用力过猛致使致使山丹往后趔趄了几步才停住。他伸展挥臂,仰望苍穹,所有的询问都凝结在这一声凄惨的呐喊中……
山丹急忙说:“阿多木,不是这样的,不是……”
阿多木重重跪倒在地,悲痛欲绝:“母亲——”
山丹摇头:“阿多木,我不该告诉你这些。可……”
阿多木极力要站起:“我要去报仇!我要杀了须卜居次,要给母亲报仇——”
山丹抱住阿多木:“阿多木,仇已经报了,那须卜被浑邪王给斩杀了!”
阿多木颓然倒地……
山丹有些不知所措:“阿多木……”
阿多木神情快要发疯了:“啊呀,天神哪,这是怎么了……”
山丹抱住阿多木的头,安慰:“阿多木,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泣声,把自己的脸贴在神情凄然的阿多木脸上,“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远远地到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死亡的世界,那里只有你,只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阿多木满脸泪水:“你以为会有那么一个地方吗?”
山丹肯定地:“有的,一定会有,只要我们沿着草原不停地找下去,会有一片鲜花盛开、牛羊成群的清净世界。”
阿多木摇头,完全心灰意冷:“只要有人类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战争,哪怕过了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人的贪婪决定了战争不会消亡。”
山丹劝说:“不,阿多木,相信我,会有的。走,我们现在就走……”
这时,从小丘的那边,有马蹄声传来,循声望去,几面汉军的旗帜跃出,一队身着盔甲的骑士跃出了身影。
阿多木说:“山丹,你快走!”
山丹不从:“我不走,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阿多木动怒了:“赶紧走,你肚子里还有孩子,那是匈奴人的希望啊!”
那一刻,阿多木的周身滚动着难以割舍的情感。
山丹泪水流淌,望着阿多木:“我们一起走!”
阿多木催促:“你快走,汉军是冲着我来的,和你无关。”
山丹坚决地:“不……”
阿多木决然把山丹架上马背,用弧月刀一拍,雪青马一声嘶鸣,撩蹄而去。
山丹在马背上回首,嘶吼:“阿多木,阿多木——”
山丹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汉军的马蹄急促……
阿多木极力用刀撑住,避免使自己不倒下。
阿多木冷笑着,看汉军的骑兵越来越近。
在一阵马儿的嘶鸣声中,汉兵到了眼前,勒马停顿。
何东发令:“放下刀枪,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
阿多木仰天大笑。
阿多木傲然审视:“你以为我会苟且偷生吗?你错了!我的身上虽说流淌有一半的汉人血液,但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匈奴人,倘若为了活着而去背叛匈奴,长天都在看。就连我的母亲都不愿回归大汉,我会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吗?”
何东好言相劝:“阿多木,是你母亲劝说浑邪王投降了汉庭。”
阿多木不相信:“不可能,我母亲怎么可能……”
何东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你是雁儿唯一的嫡亲骨肉,你不能……”
阿多木冷笑:“没什么不能的,我告诉你,要想征服最后一个匈奴,那就和这把弧月刀来说话。”神情凛然、视死如归。
何东的神情冷了:“既然你不愿选择生,那我只有成全。”
已无奈,何东只得决然地挥手下令,霎时羽箭齐发。不忍目睹,何东调转马头,背转身子。
山谷那边,李郁郅打马狂喊着奔过来:“不要,不要……”
然,呼啸的箭雨残酷地飞向阿多木……在残阳如血的光影里,阿多木拄刀屹立,凝成了一座不倒的雕塑,与远处凝重赤赭的焉支山融为一体,染就了峰峦绝美的血色……
策马到跟前的李郁郅目瞪口呆……
大山之巅,山丹女远远凝神眺望,心绞痛,梦残缺,问谁能懂?秋深凄凉,大雁南飞,茜叶凋零,与谁共诉?
为了最后的希冀,在这座圣山的背影里,一个女子的身影渐行渐远……
何东率军大获全胜,在窟窿峡大宴三军,酒后他立于风景秀美的峡峰上,拔刀插于峰石,放眼沃野千里,感叹牧草无际,景色壮美,实为一天赐的养马宝地,便上奏获准于此设堡屯兵,牧养战马。
数年后,少年将军英年早逝,据传当日祁连山区大雨倾盆、雷电交加、山崩地裂、风云变色。次日在何东站立插刀的石峰处,豁然耸立起一块柱石,人们觉得此石与身姿修长、健硕的何东相似,遂称作“将军石”,认为这是少年将军死后英灵不灭,化作一块巨石伫立于此,矢志不渝地扞卫着大汉疆土。
高耸的焉支山一片赤色,在夕阳下愈发浓烈……
空旷漠野,零零散散的匈奴妇女和孩子还有残余者向更深的荒野迁徙。
匈奴人在流离的途中,诞生了一首歌谣,从远古流传到今: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悲怆的匈奴人双臂伸向天空,似在向上苍叩问……
白云漂浮,翱翔的大雕在高空盘旋扶摇。
一年后,朝廷在大夏河之畔的枹罕首次设置护羌校尉,派李郁郅持节符领兵镇守。
在长安养好伤的公孙袤被朝廷委以重任,管理朝廷三大牧场。这个秋日的黄昏,公孙袤回到了朝那牧场,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他感慨万千。
见了李都尉和史明惠,公孙袤再也控住不住了,“爹,娘,雁儿她……”公孙袤跪了下来:“对不起,我没能把妹妹带回来……”
“袤儿,雁儿啊……”明惠批过去紧紧抱住公孙袤,嚎啕大哭,这多年来所有的伤心与难过在这一刻全都迸发了出来,让在场的人唏嘘不已,抹泪。
人群中没有见到赵成纪大爹,老人家几年前病故了。倪裳婶子的身边站着有些苍老的孙元,他是在当初五子夺嫡的时候趁乱逃回家乡的。
“好了,袤儿回来了,该高兴才是。”已是满头白发的李都尉劝说妻子。
明惠止住了哭声。
“走,袤儿,咱回家去。”
也是这个秋日,在崆峒山,神仙般的黄方士站在山崖边遥望远处,目光凝重。
他想起当年问过公孙袤的话来:“小后生,将来长大了有何志向?”公孙袤坚定地说:“我要去从军,猎杀匈奴。”
黄方士自语:“公孙征战沙场好样的,没想到,李都尉的女儿最后竟然魂断胡天,这,这……”摇头叹息,“灾矣,人祸何其多。那枚灵鹿玉牌也没能护佑住那女子,一个年轻的生命还是陨落了。”
黄方士神情悲鸣,摇头。
长空,一行人字形雁阵划过,雁叫声声。
鸿雁展翅向南方,
掠过江水长。
马蹄响,花儿伤,
雁叫声声秋风凉。
天苍苍,野茫茫,
穹庐四野草叶黄。
问斜阳,朔风寒,
琴弦声声思故乡。
登高望远碧云天,
一勾弯月水苍茫。
叹人间世事沧桑,
几度烟雨几番风霜。
留不住岁月星移斗转,
终究换不来地老天荒。
关山遥,湫水长,
箫音别梦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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