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初识世情仇应一身(2/2)
笛声悠悠奏响,刺史只是倚在床边,静静地看桓漱石吹笛。除了那一个克制不住的吻,他什么也没再对桓漱石做。
天明时,桓漱石被完完整整送回了桓家,浣娘看着一如既往的儿子,劫后余生般地嚎啕大哭,桓老爷更是抱着桓漱石抹眼泪。
桓漱石没和他们讲有关刺史的事情,他把这件事藏在了心里,谁也没说。那一晚刺史发乎情止乎礼,也让桓漱石明白了一些道理,爱不是巧取豪夺,爱是克制与尊重。
亦如天光微白,衣衫不改的南兖州刺史与桓漱石离别,他对桓漱石说:
“庆幸识君面,得听天上音。今日一别,往后或许再不相见,望君珍重,玉质如故。”
桓漱石回了一礼,目送刺史登车离去。
刺史什么也没带走,除了那根桓漱石吹响的笛。
此后郡守对桓漱石态度极佳,常常邀请桓漱石弹琴弄笛,只要桓漱石赴宴,则郡守就以自己的名义拨善款发善粥救济有困难的百姓。
桓漱石便减少了亲自去行善的次数,他与权贵游玩,相应的权贵们会去行善积德,而浣娘也减少了忧心,对桓漱石来说一箭双雕,再好不过。
很长一段时间内桓漱石都以为是郡守喜爱自己的笛声,直到某天他才突然想明白,是南兖州刺史临行前对郡守的嘱托,希望郡守能好好照顾桓漱石。
正如浣娘所说,喜欢是一种责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桓漱石从来就不是什么气运之子,不会一直被幸福光顾。
大明三年,宗室相争,孝武帝先将刘诞外放徐州,后将其调至南兖州,坐镇广陵。
刘诞有异心,修治城隍,聚粮治仗,广陵城里哪个不被他强迫拉拢在一处?桓老爷几乎要怕死了,刘诞之心路人皆知,可眼下逃也逃不了,桓老爷日日诵经,祈求大罗金仙保佑。
刘诞僭越觊觎皇位,可孝武帝亦是残暴非常。
那年刘诞杀了兖州刺史,以广陵为据点宣布叛乱,孝武帝命沈庆之率大军攻破广陵,依皇帝令大屠广陵城。
城中男丁,见者皆斩,尤其刘诞一党,女子则作军赏,犒劳将士。
后左右相劝,孝武帝改令,不杀不及五尺之男儿,其余如故。
那一夜官兵冲入广陵城家家户户,见到男子,举刀就砍,女子则被抓起来赶到城中空旷处。
浣娘得知这一消息,霎时面白如纸,桓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她一把抓住坐在屋里等死的桓漱石,强行拖到自己房间,逼他换上女子的衣裙,浣娘抓起脂粉就往桓漱石脸上抹。
可桓漱石不愿意,他已经知道他的命运了,他不过一死了之,死也与桓家其余人一道,可浣娘要承受什么,才最令他痛心。
“小娘,要么你躲到衣柜里好么?等官兵走了,你再逃跑。”
浣娘见桓漱石不配合,抬手就是一巴掌打扇在他脸上,直接将桓漱石扇蒙了。
浣娘流着泪道:
“你忘了我和你说过什么了?你要会好好保护自己,眼下活下去最重要,你明白吗?”
桓漱石看着浣娘的眼泪,终于崩溃大哭起来:
“小娘,小娘,我好害怕,为什么要屠城?为什么都得死?我们做错了什么?”
镇定是装的,桓漱石现在处于极度的惶恐之中。
“我不想爹爹死,不想你受伤害,小娘,我好害怕……”
“为什么要屠城?我们何错之有?”
亲眼看着桓家变成尸山血海,财宝被洗劫一空,桓漱石双腿发软,无声痛哭,被官兵架着往城中走。
一名将军模样的人突然叫住架着桓漱石的士兵,他垂眸认真看了眼桓漱石的容貌,哭得梨花带雨,眼里满是破碎,面容姣好,有种雌雄莫辨之美,他很满意,当即预定下桓漱石:
“这个,直接送到我府上。”
“是。”
随后这位将军指挥手下将桓家洗劫一空,随即付之一炬,然后抬着战利品去到沈庆之面前邀功,讨下了桓漱石这个赏。
不过一个女人,左膀右臂想要,那便送给他。
这位将军的府邸其实就是广陵大户傅家的宅邸,他特意命人将傅家人拖出去外面斩了,省的脏了他的地方。
桓漱石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被人丢在床上,他脑子里一片混沌,眼泪怎么流也流不尽。
他不关心他接下来的命运将如何,只要一回忆起鼻尖那片散不去的血腥味,充耳的尖叫和哀嚎,倒在血泊中翻着白眼的桓老爷,以及浣娘被拖走前那忍耐与不舍的神情,桓漱石就觉得心要碎了,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有人进来了,似乎在和他说什么话,可他听不见。
直到那将军将他裙摆撕烂,才发现是个男人,当即大怒,拔刀就要斩了桓漱石。
可将军垂眸一看,这小公子肤白貌美,眼神呆滞,手被反缚在身后,长腿细腰,怎么不算位美人呢?
何况别看他现在状如死物,若真动刀动枪,指不定比得那些个狂蜂浪蝶。
思及此,将军立马狞笑着丢了宝剑……
今夜广陵城里人声鼎沸,万户千家喧声漫天。
一夜风吹雨打,春芳无力,堪垂淤泥烂土,忍叫红云挂白面,听凭银铃落满天。
这是文人墨客钟爱的江南,没有轻纱水烟,柔情似水;没有当垆对月,皓腕凝霜雪。
这里是凄厉喧号的刑场,是广陵城外尸骨成山,是邗沟水里朱红映月;是麻绳欲断沾红屑,是两只红镯腕上悬。
左手小指在尖叫声中折断,谁人纤纤玉手,不复吹笛弄柳,今夜只叫残月下西楼。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